[法师组]工业革命与文艺复兴④
洛基猝然长眠于桌前。
他倒下的那刻打翻了墨瓶,墨汁汹涌而出,侵略似的在纸上长驱直入,接着一层层往下渗。而他仍余温度的手——指尖贴着纸面,留下淡淡的,月晕般的指纹。
他停止呼吸以后便不会再有任何事打搅他了。他沉沉地睡去,浸在死亡女神赋予的特殊恩惠中。
他不会知道他会允许这位至尊法师进入。
那位唯一的读者,百年后的来访者。
凝视尾端沾染墨汁的羽毛笔和桌上干涸的一小片墨迹,然后郑重地将这本被浓墨肆虐过的日记本翻到了第一页——客人仔细地读着,指尖描着平整的书侧,顺着文字想象它主人的样子。
不止是悬挂于大厅的画像所绘的俊秀容貌,还有声音、格调,斯特兰奇努力想象着这位青年,从日记最开始的十一岁再到生命骤然隽永,从他的显而易见再到不经意留在日记本上的小细节。
生出王族的男孩瘦削而不羸弱,作为家中最小的孩子他拥有了更多的自主。
母亲弗丽嘉对他是宠爱有加的;父亲奥丁虽更多地关注他的哥哥却用仅有的沉默支持他;强大的姐姐海拉总是袒护他,和他一起捣鼓奇妙的小玩意,并且同样喜欢魔法的俩人曾悄悄出入王国最偏远黑暗的森林去寻找精灵的踪迹;他的哥哥索尔,生来的王位继承人,单纯而英勇地凭一腔热血将本应分担给他的政治任务完成。
他的家人们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出对他的爱。
他也毫不吝啬地回报他们:他学会的第一个魔法是变出弗丽嘉最喜欢的花;他悄悄地给寡言却威严的奥丁写了贺卡塞进奥丁书房的门缝;他为海拉的十八岁生日绞尽脑汁塑出了一方幻境小天地;他替不善言辞的索尔出席各种晚宴应付领邦的使臣……
他从一个单纯爱着他的家人和魔法的男孩,逐渐变成不满父亲偏袒兄长、恐惧着自己养子身份的少年,又在理解中慢慢地放下痛苦成长为平静的青年。
骄傲和欢喜交织在法阵成功的炫目光芒里。
温暖与幸福融化在每天夜晚的热牛奶和轻柔的晚安吻中。
振奋、激昂和信任紧绷在森林静谧却逸着危殆空气的深处。
沮丧缩在目光不及之处。
痛苦翻涌在卑微的怪物血液里。
压抑弥漫在眉间。
而在他还未来得及想明白时他听说了他的姐姐战死的消息。
怎么可能呢?
那是无一败绩的战神啊,强大到那位黄袍的至尊法师都愿称她殿下、敌国最为惧怕的死亡女神——
他的姐姐啊。
那一晚他得知了奥丁家的诅咒。
奥丁家背负阿斯加德所有的痛。
他那不屑的嘲弄还未落地,奥丁平淡的眼睛便移了过来。
那是他最怕的眼神。好像他根本与阿斯加德无关、与这个家无关。
奥丁静静地注视他,直到他满不在乎的假面破碎的前一刻闭上了独眼。
……
因为对领邦的领主不敬,索尔被流放了。可这件事在他心里却是发酵出不一样的深长意味。
阿斯加德。
如果离开阿斯加德,那么诅咒是不是不起效了呢?
身上流着王血的奥丁家自出生起便存在的诅咒,如果离开了阿斯加德,那诅咒是不是没有用了?
奥丁啊奥丁。
父亲。
是在保护儿子吧。
那我呢?
我不是奥丁家的人吧。
没有诅咒,也就没什么所谓了吧。
他在那天自嘲,喝了酒昏昏沉沉靠着地下室的柱子睡去。
第二天早上迎接他的却是弗丽嘉遇刺的消息。
接二连三的打击。
他被奥丁禁止出席弗丽嘉的葬礼。
阿斯加德在外面为神后哭泣,他在自己的房间里。
诅咒。
诅咒让他的母亲成了萤火。
他却没能见上她最后一面。
奥丁憔悴了许多。
偌大的城堡,长长的餐桌。
只有两个人了。
三个空座位上摆着餐盘和可口的食物,好像他们还在似的;而坐了人的两个座位却只有闪着银光的空盘子。
他再说不出讽刺的话,银舌头仿佛餐具般冷硬。
后来奥丁也不见了,没有任何征兆。
他只得扛了整个阿斯加德。
他不乐意当王,王背负太多了。
他想要王的权利和地位而不是责任。
更想要的是父亲的认可。
这种想法在他得知自己只是个弃子后越来越强烈。
从孩提的愿望到少时的偏执。
后来他也疲倦了,疲倦得很。
没有明面的表示,却在他仍旧倔强的字里行间中。
他的悲怆写得很少,多的是愉快的生活。
但后来日记越写越简洁。
是没什么愉快的东西可以写了吧。
好在索尔回归,他有了可以说话的人,他总算不用每句话都是圆滑且累人的外交辞令。他们找回了奥丁,即使他依旧没那么多话可以和父亲讲,但那一段——奥丁提出去海湾之前的时光,确确实实是他在青少年时与父亲相处得最融洽的日子。
他试着理解父亲,多年的积怨随着奥丁愈加单薄的身影在海风中消散。
后来他便让出王位给索尔,当了伯爵,只是不再使用他从奥丁家得来的姓氏。
再后来他帮助索尔治理国家,在外交方面的天赋使得淋漓尽致。
不巧的是随后天灾加人祸,三年歉收,断炊,人饿死之后没及时处理引起的瘟疫。
接着是战争。
索尔出征了,消息全无,只有雷霆炸裂在风雨交加的夜晚。
而他,王弟,多少人眼中流连于各色晚宴和沙龙的轻浮伯爵,日复一日坐在书桌前苦思,以至于常忘记吃饭和睡觉。
“我不是奥丁家的人。”洛基想着,椅背上的花纹闪烁绿光,“但我得到了奥丁家所给的幸福,那么我就必须背负阿斯加德的痛苦。”
他倒在了书桌上。
奥丁家的人生来带有诅咒。
【作者碎碎念】
我把洛基放出来啦₍ᐢ •⌄• ᐢ₎
想尝试写一个不太一样的洛基(别打我v)
童年几乎什么都不缺,但在少年时期发觉他拥有的只是个幸运的梦,突发变故被迫成长然后麻木,最后稍微有些理解父亲做法的洛基。
这个洛基的心结其实不止是父亲的态度,更是害怕没有归属感,他到死去那时也没有解开这个结。他在潜意识里承认了自己是阿斯加德人并且可能也倾向于是奥丁家没有血缘的一份子。
但是问他的时候他肯定不会说自己是奥丁家的,可能只会说受了奥丁家恩惠。相当于是承认了养父养母哥哥姐姐,但不承认他和他们之间有无关血缘的亲情。
然后就是,洛基是真的死了。
(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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