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组]工业革命与文艺复兴⑦
洛基不擅长应对这样的目光。斯特兰奇的眼中似乎包含了很多，可又纯粹得不像话。
很新奇——他眼中的期盼。不同于母亲的爱怜、海拉的迁就，也并非父亲或索尔对他的爱恨交织，或贵族的敬仰、姑娘们的爱恋，或敌国的恨之入骨却无可奈何……
都不是。
是等候，是深切，发自内心的，仿佛他身上有值得期待的无限可能。
像郊外的夜空，闪着遥远却依然明亮的星芒。
洛基没有避开这眼神，反而放松又从容地迎了上去，笑容礼貌却并非疏远。
“夜安，伯爵殿下。”
斯特兰奇将手中泛光的绿色宝石用橙色托起，轻轻地送到了洛基面前。这位刻薄的伯爵更喜欢别人将东西亲手奉上，但此刻他却没有像往常那样露出獠牙喷毒液，而是平淡地吐着蛇信子回应了他的客人。
“安。”洛基收起宝石，翻手变出一瓶红葡萄酒，“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尊贵的客人。”
“噢，抱歉。”斯特兰奇的道歉听上去毫无诚意，他摇头谢绝飘来的高脚杯的动作更是引得洛基额角跳个不停，“谢谢您，但我还是不喝得好。”
好在他飞快地回答了洛基的问题：“我刚到这儿不久，真的。感谢您的慷慨。”要不然洛基可能会想把人丢出去。
人生艰难也就算了，鬼生遇上的头一个人居然还是这样的傻瓜。
不会说话，不分轻重，瞎摆弄礼貌……
你以为贵族都喜欢别人毕恭毕敬地说话的吗？
当然！尤其是洛基这样的。
可是洛基不想所以人都这样对他。
麻烦。
然而人家礼貌做到，洛基也不好说他。没法子，银舌头太久没用生锈了呗，又不是不锈钢能完好地存上那么久。
洛基眨眼点头表示赞同斯特兰奇对他的夸赞，接着就没了声息。
挺好的，沉默是金。
反正也不知道说什么。
现在的年代？阿斯嘉德现状？客人的来历？关他什么事，他管好自己就得了。
他，洛基，鬼魂一个，然而有了触味听嗅，除了没个壳儿跟往常差不多，甚至更舒坦了。
活着的时候他能随便穿墙吗？能吗？
这么想着，洛基被自己逗笑，心情更好了，动动手指让飘着的瓶儿倒酒。
深红色的酒液从瓶中坠出，徐徐地填实了半只空杯子。洛基屈指将浮在空中的高脚杯圈起，挥手赶走晃着醉人酒香的瓶中。
现在挺好，有个活人在哪儿，不孤单。
晾了那活人半晌洛基才想起该请人入座。他抬眉，一边观察斯特兰奇的神色一边问道：“需要椅子吗，法师？”
斯特兰奇正等着洛基问他时间啊法阵啊宝石啊的东西，听到这个不禁面露惊讶：“不，殿下，不用。我站着挺好。”
法师眨了眨眼。
“我以为……”
见洛基一脸的“哈我就知道你以为我会问你法阵宝石阿斯嘉德”他突然就硬生生刹车口不择言。
“我以为您会带我四处走走。”
“我以为我的烛火已经带您走遍了。”
洛基在短暂的吃惊后立刻笑着答道，而大厅顶上的吊灯闪了闪，像是心虚地缩起肩膀。
“那么，客人。”洛基这么开口，此刻屋外闪电撕扯开黑漆漆的云层，刺眼的光芒从窗中照进来，穿过洛基半透明的灵魂。
洛基在斯特兰奇惊讶的目光中抿了一口红酒，继续戏说：“您唤醒了我，我可以实现你三个愿望。”
斯特兰奇：“请您认真一点。”
洛基歪了歪脑袋：“我很认真。我们需要认真地说些什么呢？”
“虽然很冒犯，但我希望能知道关于您的故事，这或许能——”
洛基摇晃他的酒杯，打断道：“我的日记，它不全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很抱歉没在您允许下动了它——”
斯特兰奇的道歉突然停止，因为那个时候他根本没办法得到洛基的允许。
洛基笑得有点嘲讽，但话里却有些温和：“好吧，客人。我满足你第一个愿望。来聊聊吧，或许这样能让我回想起从前的东西，没准有您要找的情报。”
斯特兰奇闻言思考了一番，对着洛基期待闲谈的目光问道：“您生活在——按英国算法的话——都铎王朝末期，是吗？”
“准确的来说，是伊丽莎白时期，不过我死得比你们的女王晚几年。”
“文艺复兴后期啊……我记得那时候流行的服饰是马裤、长袜和垫肩上衣。”斯特兰奇说着，将洛基从头打量到尾。
洛基被气笑：“并不总那样穿！还有，我这是在迎合您的审美，客人。”
洛基现在穿的和斯特兰奇斗篷下的一模一样，并依着自己的喜好增添了嵌有绿色宝石的领结。
“不过我很难想象时代发展到了今天，长途跋涉的人竟然会穿成这样。似乎不太合适吧？”
斯特兰奇老实说：“这实际上是宴会上穿的礼服。”
洛基挑眉：“您是打算参加哪位贵族的宴会？”
“不，是我六小时前向一位皇帝告别时穿的。我解决了他们国家的瘟疫。”事实上也是整个欧洲大陆的瘟疫，但斯特兰奇没有多说。
见洛基移了移视线，斯特兰奇忍不住开玩笑：“但如果要参加谁的宴会，我想，您的复活晚宴对我最有吸引力。”
“这就是你为什么在这儿？”
洛基的绿眼睛在光下很亮。
“……我能在这儿是因为您允许我进来，而我到这儿——很抱歉，殿下，只是单纯地想避雨。”斯特兰奇缓缓地说，觉得这个事实残忍得像刀子，尽管这个感觉十分矫情，“您，我唤醒您只是个意外。”
洛基值得有人为他千里迢迢赶来，历经艰难将他唤醒——这更浪漫。如果斯特兰奇早些知道洛基那他也会千里迢迢赶来，历经艰难——但他不知道。
这只是个意外，像齿轮错开一格就无法修正一样，他没法改变这个事实。
而洛基——他所担心的对象、他敏感的伯爵殿下，却并没有为此失落。
相反，洛基淡去了外交官似的笑容，非常认真地看着他。
“你没对我视而不见。”
洛基抿唇，轻轻地说完。
“这就够了。”
辉煌的宫殿，藏着黄金般的岁月，像谁的心脏，角角落落都刻满细微的情动。
洛基的黑发在烛光下绽着金光，柔和而温暖。
斯特兰奇的眼中闪着惊愕，怔怔地问：“有其他人来过这儿？”
这个人！
他绝对不正常！
洛基气极，恼怒的样子像个赌气的孩子：“我的城堡哪来的其他人！？法师，你觉得我会随意让人到我的地盘上撒欢吗！？”
啊好气，这个人根本不会聊天啊！
斯特兰奇自知失言，而他下意识的道歉还未脱口，对面十步远的洛基一改怒容，忽地笑了，哼着叹息意味的鼻音。
“我向你保证，法师。”
“踏入我大门的，只你一人。”
这是斯特兰奇第一次看见洛基的绿眼睛真真正正有了笑意。他们隔着那十步像消失了一样，洛基隐在阴影中的半透明身躯仿佛凝成实体，苍白的皮肤在黑发黑衣的映衬下更引人注目。
但斯特兰奇无暇顾及别的。
他的目光没法从洛基淡而璀璨的、似猫儿般慵懒的微笑中逃开。
他只能直直地掉进星月夜的大漩涡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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